剧组拍摄地选择一处仿古建筑的影视城,裴慎带着岑萧踏过青石地砖,在错落分布的建筑物间穿梭,停在一棵树下。

    绿瓦青砖,飞檐高挑,仿古灯笼不灭的光在黑夜里烫出一圈小小的光明。

    裴慎手掌覆在粗粝的树干上,他仰起头,望着被黑夜晕染成墨绿色的,云盖般的树:“敢爬上去吗?”

    不必言语说明,鼻尖缭绕的桂花沁香已让岑萧明白,她轻笑:“有何不敢。”

    两人并肩坐在树干上,笼罩在黑夜的寂静之中,唯有微风拂过时树叶簌簌作响。

    越过蛰伏在黑暗中的重檐庑殿,远处是城市高楼拔地而起,灯火璀璨汇成星河流淌。

    仿佛过去与现在,在同一个时空交汇,岑萧看得入神,胸膛中盘旋不散的焦躁忽然像是找到出口一般,一种难以按耐的冲动督促她张开嘴。

    “我下不去手。”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导演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一个很有灵性的演员,你演活了无名。”裴慎静静望着她,

    “可是我不这样认为,你不是在扮演无名,你把自己当作无名,更确切的说你是在演你自己。你不是一个演员,一直都没有无名,只有你。下不去手的不是无名,是郁澜。”

    岑萧沉默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签你吗?”裴慎问,并不需要岑萧答复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神望向虚空,一边回忆一边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下手狠得像个练家子,长相却很无辜。我用受伤的事情威胁你,你表面上看被我唬住了,可是郁澜你知道吗?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根本不在乎。我几乎立刻对你产生兴趣,怎么会有这种矛盾的人呢?

    你或许不知道,我一直在观察你。我和你签约,除了无名的角色,没有给你其他工作,在这部戏上映之前你可能没有任何曝光的机会,我等你来问,你没有来。

    私人医生告诉我你的手可能无法恢复原来的灵敏度,你以前是一个琴者吧,可是你还是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你照常吃饭睡觉演戏。

    剧组有个小场务是路仁的粉丝,她发给你的盒饭菜色总是比别人差,你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是韩音音发现后叫你一起吃饭。韩音音亲近你,剧组里总有人阴阳怪气说你抱大腿,这些闲言碎语你听见了眉头都不会皱。

    所以郁澜,其实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说下不去手,你也是有在乎的东西的。”

    “我很庆幸,真的。”裴慎近乎叹息道。

    他们挨得很近,近得仿佛这些话是贴在耳边说完的,独属于眼前人的磁性音质在风中纠缠化作茧包裹着她,无措却并不反感。

    “我曾经伤害过一个人,她不是一个好人,某种程度上她罪有应得,我从不后悔那样对她,但我就是忘不了。”她茫然地睁着眼。

    一只大手覆在头:

    “无名是一个杀手,他必须效忠皇帝,皇帝命令他杀人,所以他杀人,这是他的选择,在他的世界里,唯一能做的选择。我不知道过去的你面对的场景,那时你必须做出唯一的选择,但是现在的你还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