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几天,我不敢再回去书屋,即使我好想念秀霞NN。

    然而,只要一想到我粗鲁的举动、想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不高兴的表情,就会连带想起那天遭遇的一切——同学说的话、浸泡在雨水里的鞋袜,还有那本被买走的《异乡人》……

    这样的回圈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我终於受不了自责的情绪、受不了那麽多天都见不到秀霞NN的笑容。我知道我必须向那个人道歉,才能让心底不断责备自己的声音安静下来、才能有办法自在地回去书屋找秀霞NN。

    打开书桌cH0U屉,那个令我心安的木头香气就窜入鼻腔里。我拿起装着五颜六sE小卡片的透明塑胶盒,感受盒子上面突起的厂商英文名称、用没有剩多少指甲的手指轻轻刮过,「喀喀」的声音像是一个方形的小刮葫,「喀喀」使我的嘴角上扬。玩了一阵子,才猛然想起正事。

    我挑了一张浅蓝sE的卡片,拉开笔袋找出那支只有写重要的东西才会拿来用的钢珠笔。那是去年我十三岁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还是在书屋里和秀霞NN一起挑的。

    平时,我的字歪扭像是总在口袋里自动纠结成一团的耳机;可一旦用了喜欢的笔,还是能够稍微救回难读的字迹。

    笔尖按在卡片上,发出了小小的声音,我开始写——「向yAn书屋的哥哥您好」,九个字後,停笔,脑袋里有各式各样的疑惑。空转了几个可行的版本,担心着可能不够礼貌,或者,太过礼貌。我想起妈妈曾提醒过我,如果太过客气,可能反而会让人不自在……

    反覆犹豫许久,我用掉了几张卡片重新写过,看着垃圾桶里对摺丢掉的卡片有点心疼,便告诉自己,这是最後一次尝试了。

    「对不起,那天差点让店里的书受伤,还没有跟您道歉就跑走了。以後我会更小心的。祝您有美好的一天。」将最後一句话写完,我摺了一个小信封,把卡片装进去,再用珍藏的小鸭贴纸封起来。这是我很喜欢的贴纸,上面的亮粉洒得刚刚好,不会刺眼,就像这支笔一样,都是重要的时候才会舍得用。

    我没有注意时间。等我写好、整顿好出门,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後了。

    假日的下午,沿海小镇是热闹的,尤其是转入向yAn书屋宁静的小巷子以前必经的主街。我从外套口袋拿出耳机戴上,隔开摊贩的吆喝、行人的闲谈。我整张脸藏在围巾後头,却不太能阻挡空气的Sh冷以及各式食物的气味,於是加快步伐。

    升C小调的乐曲在我耳中散开,佛瑞作品编号八十四,八首短曲中的第五首即兴曲,这是我近期最喜欢的一首。这个调X总能使我平静,优美外也带着几分伤感,有着绵长的情感想要诉说一样。升C小调让我有一种被拥抱着、被谁理解的感觉。这是其他调X的音乐,尤其大调,所不能带给我的。

    抵达巷子口,我看见一位老爷爷正吃力地想拉开门,我赶紧小跑步过去,把门拉开。厚重的门後有几个人顺道走出来。我朝老爷爷露齿一笑,他也回我笑容,轻声道谢,我的心温暖起来。我常常因为这种别人可能不会太在意的「小事」而开心好久好久,这给了我勇气。

    我小心翼翼地关好门,把背包往前背,拉开拉链找出信封。

    把信封捏在手里的瞬间,我再度意识到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道歉。紧张感窜了上来,我环顾四周,秀霞NN还是不在,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柜台帮客人结帐。

    我用空着的手拔掉耳机,胡乱塞回口袋,深x1口气、下定决心朝柜台走去。

    排在结帐队伍里,随着前面的客人一个个离去,我手里的信封就被我捏得更紧。心跳开始加速、咚咚咚地敲击在我的耳朵里。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彷佛我的耳朵就要炸开,外界声音和自己T内发出的噪音同时攻击着我,使得我的忍受度b平时还要降低了些。

    轮到我了。

    「你好,需要帮忙吗?」他开口问,脸上挂着那天我刚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温和的笑容,双颊带着两颗浅浅的酒窝。我明白,他还没有认出我。

    这令我更加紧张——万一他在认得我以後改变了态度,我不确定自己有办法承受。

    「我……」以双手将卡片递出,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反应。「上星期二的事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