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浓郁的姜汤起了作用,还是破天荒身子骨争了回气,这一番折腾下来,阿染竟然连个喷嚏都没打。即便如此,夜里睡觉时谢聿淮还是没敢松懈,直到子时将尽确定阿染没有发热迹象才敢彻底放心。

    “对外就说,少夫人昨儿在祠堂受了凉,需安心静养,清晖院那边若是要找人商议回门事宜,让她们直接来找我。”照例早起的谢聿淮临出门前看了眼寝房门口,放低声音叮嘱。

    桑若奉上一盏热茶,轻声应诺。

    阿染端端正正仰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间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两颊忽然浮上淡淡的红晕。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仿佛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另一个人探触的感觉,有时候是那人的掌心手背,有时候又像是脸颊、额头......

    脸颊瞬间变得火烫,阿染侧身一头扎进枕头里,用力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少夫人,你这是身子不舒服?”燕儿掐着往常的时间点蹑手蹑脚走进来,本想悄悄撩开床幔看看她醒没醒,见状顿时急了,“是不是发热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别!”阿染赶忙从枕头里抬起头,“别去,我没事!”

    燕儿转回身,将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将信将疑地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真没事?”

    阿染利落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斩钉截铁地点头,“真没事,就是有点热。”

    额头摸着温温的,确实没有发烫,燕儿暂且放下心,转身去挂床幔端热水。在她身后,阿染如释重负一般大大松了口气。

    用过早膳,看完了周先生布置的看账簿功课,阿染就一心扑在了西跨院的小绣房里。婚礼仓促,大婚的喜服等一应物件都是宫中御制局和安国府准备的,阿染本想自己绣个荷包作为回礼,却又担心人家嫌弃,如今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谢聿淮颇为平易近人,即便不喜欢自己的回礼,应该也不会给自己难堪,便想着赶在回门前绣一只荷包送他,当是全了礼数。

    阿染在绣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绣荷包,前院司昉斋,谢聿淮却迎来了位“不速之客”——梁氏。

    “怎的,你这是怪我罚她,连人都不肯让我见了?”梁氏施施然在大椅上落座,脸上带着与语气截然不同的笑意。

    谢聿淮对她诘责的语气浑不在意,端着茶盏浅啜了一口,道:“母亲也是心急于我的伤势,才会一时失察,错怪了阿染,一切皆有情可原,我怎么会怪母亲?眼下年终正忙,家里家外都缺不得母亲打理,若是被传染了风寒,那才是我们的大不是。”

    梁氏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诧异,眸色又暗了暗,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两分,悠悠叹了口气,似欣慰又似遗憾,“时至今日,我倒不知给你冲喜这一步走得是对是错了!武阳伯府的大姑娘,跟你命格虽合,但从家世和个人条件来说,终究是委屈你了......”

    谢聿淮笑得释怀,“母亲多虑了,阿染她......甚好,能娶到她是我人生之幸,我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委屈。”

    梁氏眸光闪了闪,手里捏着茶碗盖轻刮茶汤,稍后莞尔一笑,喟然叹道:“自你醒来后,当真是变了许多。”

    “经历过生死,确是有不少顿悟,也看清了许多东西。”谢聿淮亦是颇为感慨。

    “福祸相依,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能有这番领悟,想来也会甚为欣慰。只是,想通归想通,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若是你有顾忌,不便出面,总还有我呢。说到底,这桩事也是我一手促成,由我善后也是应当的,你大可不必心中有所负担。”梁氏言辞恳切道。

    谢聿淮垂眸,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再抬眼时眉眼依旧温和自如,“母亲尽可放宽心,儿子如今想得通透,自然不会再做那委曲求全的事,只想着好好办差,跟阿染踏踏实实过日子。”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让梁氏险些没绷住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