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年底,寒冬。

    一如多年前那般冰天冻地,白雪茫茫,周山环绕的山岭墓园,除却刺骨空气里飘荡的丝缕寂寥,徒留一身束身黑裙的许倾在绵雪堆积的长道上踏出的一步接一步的脚印,空空落落,无力悲怆。

    许倾面无表情地走到母亲的墓前,脸色如这天际一般冷白寡淡。即便早被冻得手脚僵硬,她也还是用尽全力在母亲面前挤出了一丝空洞的笑容。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过去了。

    原来大家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许倾把洋甘菊安安稳稳地放在墓前后,单手拢着裙身微弯下膝,徒手替母亲抹尽了照片上漫溢而出的冰凉,小声到近乎哑音,和照片上笑容温婉的女人说:“两个好消息,听吗?”

    没有任何回音地,她自顾自说:“我又升职了,这回是被公司派遣国外三年,走前先来和您说一声。还有,老房子那边就要拆迁了,但我已经赚钱帮您把那个家重新买回来了,所以不要担心了,我们又有家了。”

    整个墓园没有人烟,没有杂音,有的只是许倾近似低喃的诉语,轻描淡写却有如千斤,甚至语意沉重到惯常傲骨显露的她在母亲面前都不敢抬头。

    那一个下午,许倾和母亲说了这么多年来最多的话,说到,她都流泪了。

    她原以为她的眼泪早已干涸枯尽,却未料寒风一吹便引得泪腺生涩难忍,氤氲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蓄积成泪,最终夺出眼眶。

    直到最后,浓云厚雾淹没天际,漫天再找不出一丝光亮,许倾才心如死灰地又和母亲说了句:“这么多年了,您觉得我配得上他了吗?”

    说完这句,许倾蓦地笑了,这抹笑,是真心的凄凉。

    毕业后走进社会,摸滚打爬的日日夜夜,昼夜加班的挣扎,喝酒急诊的颠覆,濒临窒息的痛苦,她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他的模样,想忘不能忘。

    他注定是她一生的劫,度不过的劫。

    作为结尾,她说:“放心吧,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我懂,一别经年,我早就没了爱人的能力......”

    似乎是倏然想起什么,许倾落寞低头,无奈笑了,呢喃的话最终还是藏在了心底——

    “疯完这最后一次了,他再不是她的谁。”

    当晚,许倾选了红眼航班,提前团队的日程,独自转身离开了这个思念埋至根深蒂固的家园,同样离开的,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位置。

    桥归桥,路过路,所有的发展都将为曾几何时的疯狂越轨做好收场。安稳于世或许从来不属于她,颠沛流离才是她一生的注解。

    只怪,她早就猜中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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